策划| 马莹莹
作者 | 杨雯 徐冰 高润泽 李敏
每一个家庭迎接小生命都是一件无比激动的大事，但是石油人因为远在项目上乃至海外的工作，在爱人生产时无法陪同，留下诸多遗憾。然而这还仅仅是个开端，伴随着小生命的出世，带来无尽欢喜也带来甜蜜的忧愁。本文采访了在海外工作的石油人，也收到了众多来稿，有爸爸，有姑姑，每一篇文字背后都是一个有温度的故事，一并呈献给读者。
1
“离开就不能抱你，否则不能给你更好的未来”
“正在海外奋斗的石油人就像搬砖工，搬起砖无法抱你，放下砖却不能养你”。
悲情的浪漫也是张焕杰的写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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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年他开始海外工作的时候，女儿只有2岁，刚刚过了咿呀学语、蹒跚学步的阶段。非洲网络不好，通讯费用又贵，平常连电话联系家人都非常困难，更不用说视频聊天了。以至于每次回国女儿都不认识他，都说女儿是“小棉袄”，看着“小棉袄”那陌生甚至畏惧的眼神，张焕杰心碎一地。
有一次，他在海外项目工作了7个月才有机会回国休假，但仅有9天，休假时间短到女儿都无法跟爸爸熟悉起来。
关键岗位人手难以替换，一连串的没有办法。
再后来，他到了印度，通讯便宜了，网络也有了。女儿却已对常年“缺席”的爸爸习以为常了，偶尔张焕杰项目空闲期在家超过两个月，孩子竟然不适应起来。内心不甘，却也只能接受现实。
海外工作，三年是道坎，刚入职的年轻人纷纷成家立业，浓浓的思念排山倒海而来。
今年已是他在海外的第六个年头。
“海外的工作收入相对高一些，可以让孩子读更好的学校，接受更好的教育，学习更多的东西，可是因为工作却错过了陪她成长的机会，回到家只能为孩子尽量多花钱，算是对孩子的弥补吧。”
这是张焕杰的选择。
做一名“慈父”还是“严父”？他选择了后者。
给孩子空间，但也不能放松管教。张焕杰特别注重英文教育，给孩子看的iPad都是全英文的，孩子有什么合理的爱好，在条件允许的前提下都会尽量满足。
前段时间中印局势紧张，女儿时常问爸爸：“会打仗吗？”
张焕杰都会安慰她：爸爸这里一切都很好，不要担心。（张焕杰系管道局JHPL项目副经理）
2
“又不认识爸爸了”
同事们的孩子出生时，都没在身边，爱人怀孕时也没在，等到孩子出生后过百天的时候才回来，回来20天就接着走了。
这就是张明亮和同事们的写照。
2008年初张明亮到非洲开始海外工作。2010年孩子出生时，他在国外也没能赶回来。
孩子出生后，张明亮回国终于见到了孩子，20天后就要回利比亚。没多久，利比亚爆发内战，他无比焦灼，内心很难受。因为时差，总是凌晨2点和家人联系。
2011年2月从利比亚撤离的时候，他和另外两名党员最后一批撤离，写下了遗书，当时孩子只有9个月。
儿子出生后，他曾经连续工作13、14个月，“工程单位嘛，关键岗位不能保证休假”。
回家看到孩子，首先高兴，但是孩子不认识自己了，有点伤心；相处久了，和自己亲近起来，很高兴；出发的时候，又是失落。
聚离起落的心情中，孩子慢慢长大。
孩子上学的时候，总是希望爸爸去开家长会。
张明亮告诉孩子自己的工作内容，给孩子看国外的照片和视频，看到黑种人和白种人，还有各种非洲野生动物，孩子都很惊奇新鲜，他告诉同学们自己的爸爸在国外工作，特别自豪。
“也是苦中作乐，期望孩子能快乐阳光”。张明亮笑笑说。（张明亮系中国石油天然气管道通信电力工程有限公司工程师）
3
爸爸的小棉袄
陶林的QQ头像是9岁的女儿给他画的画像。
2001年毕业后陶林在物探工作，2004年走出国门，先后在苏丹、毛里塔尼亚和利比亚工作。
2007年他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，次年迎来了新生命。2009年开始，陶林前往印尼项目。伴随着女儿逐渐长大，学会了使用手机，会给爸爸发语音，发小视频。
暑假，女儿也会和妈妈来看陶林。父女互动一直比较多。
在家的时候，女儿凡事都愿意跟他商量的，“因为我对她鼓励比较多，而且我给她买东西她高兴。”陶林交代了实话。
对孩子的未来陶林也有很多畅想，“现在只能藏在心里，不过我希望她开心，可以做想做的事情，遇到困难能得到帮助。”
2016年印尼首都发生恐怖袭击，女儿看到新闻后，慌不迭给爸爸留言，打开手机看到一二十条消息，陶林说感觉还是挺温暖的。
回国短暂休假后，陶林要回到项目上继续工作。爱人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女儿藏起了一张字条，字里行间写满了对爸爸安全的担忧。
“因为是孩子自己写的，怕她知道我们看到了不好意思，我和爱人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。”陶林语气里却是抑制不住的欣喜，“小姑娘心思比较缜密。”隔着电话都能猜测到陶林翘起的唇角。（陶林系东方物探国际部印尼项目部技术总监）
4
“爸爸在哪儿”
“爸爸呢？爸爸在哪呢？”
寰球六建马来西亚聚丙烯项目生活营地内，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隔着手机视频逗弄在妻子怀中的婴儿。
屏幕里襁褓中的婴儿用稚嫩的手指向这边，绽放出纯净的笑。
汉子是项目部的施工调度庞勇。最近几年很火的综艺节目《爸爸去哪儿》，在海外石油人的生活中被演绎成了“爸爸在哪儿”，令人哭笑不得。
“不管孩子指的是手机还是我，我都习惯了，家里老大就是这么过来的。”庞勇装作不在意，依然难掩酸楚。
转眼间，大儿子已经快11岁，小儿子也快满周岁。庞勇在公司工作了24年，去过科威特，去过苏丹，现在又到了马来西亚。在国外的时间已经超过了陪着孩子的时间，甚至每次休假回家，都要先花上一两天来消除父子之间的陌生感。
庞勇的大儿子蛋蛋和小儿子华华
庞勇对孩子不要求学习优异，多才多艺，但要为人正直，谦虚有礼。
海外工作不是一个轻松的选择，庞勇还是毅然一次次背井离乡，在海外打拼。“无论是国内还是在国外，干工程的都是常年不在家，希望以后多一些时间弥补孩子。”
“等到马来西亚的工作结束，以后就不出国了。”庞勇计划着。“老大要上初中了，老二也该满地跑了。能在国内工作，离家近一点总是好的！”想着未来的生活，庞勇又充满干劲。（庞勇系寰球公司马来西亚聚丙烯项目部施工调度员）
5
海外石油人“云育儿”
说起孩子，丁建国常常沉默。
从酒泉到北京，从国内到海外，他走南闯北。
从爱人怀孕到儿子丁家旋出生，丁建国都没有陪伴在侧。
遗憾吗？一想起来就扎心。
最困难的日子，是2009年丁建国刚到海外勘探开发研究院的时候。
他把4岁的孩子接到北京，爹妈角色一肩挑。
“拼凑育儿”成了丁建国的无奈之选。加班到七八点是家常便饭，孩子只能托付给老师、其他家长，或者自己的同学，这种状态持续了近一年。
这一年年底，他前往苏丹项目，开启海外生涯。
2015年3月1日调动往印度尼西亚项目。
每一次离别，他都刻在心里。
海外项目忙碌且有时差，丁建国只要条件允许，一定会和孩子视频或者通电话，抓住一分一秒弥补对儿子的愧疚。
不求出人头地，但求谦而有礼，是他对孩子的期许。
也会有恨铁不成钢，急不可耐的时候，一次孩子委屈的顶嘴，让丁建国没控制住打了孩子两下，后来却暗暗后悔好几个月。
让他欣慰的是，丁家旋是个乐观开朗、乐于助人的孩子。四岁登台，学习声乐和黑管，拿了不少奖，被专业老师称赞，梦想着成为一名航天员……
关于孩子的一切，丁建国如数家珍。
做好本职工作，尽量多陪伴孩子，等他大了就会更理解爸爸的，丁建国期待着。（丁建国系中国石油海外勘探开发公司员工）
6
“我欠孩子的不是巧克力，而是对不起！”
2015年农历腊月二十三，我踏上了前往沙特阿拉伯的航班，那是我第一次出国。
刚刚一岁半的儿子穿上了红色的小棉袄，在阳台上跟我挥手说“拜拜”，他却不知道要很久见不到爸爸了。
看着儿子无辜的眼神，听着儿子稚嫩的童音，我把转在眼眶里的泪水憋了回去，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去。
儿子跳跳是2014年7月出生的，小家伙的到来给全家带来了不少的欢乐，也让奶奶四世同堂的心愿得以实现。
但身为石油建设人，我却只能做一名不合格的父亲。妻子不得不辞去工作，在家里带孩子。而春节年休假本打算接替下辛苦了一年的妻子，却因为一纸调令，未能成行，对妻子的亏欠又多了一分。
使我更担心的，是从国外回来后怎么和儿子相处的问题。这在海外是个共性问题。
泰安项目现场经理利哥和我一样，在儿子一岁半的时候远赴苏丹，22个月后才回来，孩子早就上幼儿园了。
仪表工宾涛去苏丹前，妻子已怀孕8个月，回国后孩子已经过了周岁，能叫出“爸爸”却从未见过爸爸。
“猫哥”那年在苏丹修理着车子的时候，国内打来电话，女儿出生了，而他见到女儿的第一面，却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。
由此，便催生出了很多“电话爸爸”、“电脑爸爸”，甚至有的孩子见到从未谋面的父亲，直接问：“叔叔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啊？”
这些心酸的故事是石油建设人的宿命。
在沙特的日子特别煎熬，虽然妻子也不时地发一些儿子的视频和照片，但因为和国内有5个小时的时差，加上随时袭来的沙尘暴会让网络信号断档，想和儿子视频变得极为艰难。
再次与儿子相见，已是四个月后。
我兴奋地回到家中，儿子正在客厅玩小汽车，我轻轻地喊：“跳跳，爸爸回来了。”儿子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我，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一样。妻子在旁边鼓励他：“你不是想爸爸了吗？你看，爸爸回来啦！”
几个月的隔离，儿子居然不敢认我，我从背包里拿出给他买的巧克力：“来爸爸这里吃巧克力呀！”这时儿子才慢慢走过来，我把他揽在怀里，一边给他剥巧克力一边泪眼婆娑。
直到现在我从施工现场回到家里的时候，儿子总会用小手指着我的背包问：“爸爸，你包里有巧克力吗？”而我也总会放几颗巧克力在包里，告诉他：“爸爸的包里有啊！”他总会高兴地扑到我怀里紧紧搂住我的脖子不撒手。
我希望儿子能健康地长大，收获一个快乐的童年，一份美好的回忆。
7
“爸爸”俩字成了符号
我是孩子的姑姑，孩子爸爸在哈萨克斯坦从事天然气输送业务已10年有余，孩子今年13岁。
在管道投产的忙碌时期，孩子爸爸经常半年回来一次，回来待不到半月，又走了……
在头10年孩子的成长过程中，孩子跟爸爸相聚的时间掐指算来不超过1年！
看到照片里的爸爸，知道自己有爸爸的。
但是跟爸爸相处的时光，记忆基本没有，只能通过照片捕捉。
明明有爹有妈的孩子愣是像生活在单亲家庭！
我曾不止一次游说孩子爸爸：孩子多可怜啊，孩子需要父爱。孩子生病，你不在；孩子生日，你也不在；孩子的学习生活，没有你；孩子的假期，依旧找不到你。你再不陪孩子，孩子就长大了！就离家求学和结婚生子了！“爸爸”这两个字俨然就是一个符号。
每次，他都无奈的摇头，工作走不开啊，我也想陪着孩子啊，可是没有办法啊！
这个回答，枯燥、无力，又不置可否。
是，每一个石油人，特别是海外的石油人，工作的性质和地点都摆在那里，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，就注定要选择“离职”家庭，亏欠孩子。每一个海外的石油人，都欠孩子一声道歉！
平台编辑：小圆